BOB半岛今天的文章同样是关于设计思维的讨论与反思，聚焦从商业中来的“以用户为中心”的设计方法在发展领域应用的局限性，并试图通过一种全新的定义，促进设计在社会发展领域的应用。我们也想由此出发，延展出更多、更广的关于设计和设计思维的角色、定位及其与更广大的语境的关系的反思。光靠“设计思维”，是否并不足够完成社会发展、社会问题解决的全流程，这也不应该是设计思维所要背负的使命；什么样的“设计思维”，更适合这个领域？正如本周的多篇文章将展现的，设计思维的理论与实践从来是动态的、有辩论的、不断调整与变化的，而非统一的、规定性的。希望对这个领域感兴趣的读者也会从自己的实践和心得体会出发，将自己的见解带入设计思维领域的发展。
在社会领域，许多人将“以用户为中心的设计”（user-centered design）誉为革命性的进步。这也是众多全球发展机构协商确定的“数字发展原则”（Principles for Digital Development）中的首要原则，梅琳达·盖茨等知名人士都对这一方法大加赞赏。然而，在这股热潮中，伴随着商业设计公司赢得的国际发展合同越来越多，原本发展领域的实践者却对结果愈发失望。
反对的声浪正在逼近，而且具有合理的理由。我经常看到有人用摒弃前提假设的设计原则来作为不了解历史背景的借口。我看到设计师们大肆鼓吹“创造力”，好像这样就能弥补他们在发展中国家经验不足的缺陷。以用户为中心的设计诞生于私营部门，而在发展领域，许多人开始怀疑这种方法或许并不适合我们所面临的复杂的全球挑战。
但是：我知道以用户为中心的设计有可能改变发展工作，问题在于我们如何运用它。为了确保设计在面对棘手问题时能够发挥其作用，我们必须进一步去了解它的局限性，而不仅仅聚焦于它的优势，并将它从设计商业产品的原始用途中调整过来。
近年来，一些敏锐的评论家和设计师指出了“以用户为中心”的设计的局限性。我的同事劳伦·温斯坦（Lauren Weinstein）和她的合著者西纳蒙·扬泽（Cinnamon Janzer）在《社会设计与新殖民主义》（Social Design and Neocolonialism）一文中，强有力地论证了为什么将“用户”作为商业应用的“残余”，不适合公共部门的工作。她们在文章中表示，这是一种“以对象为中心”（object-centric）的做法，是为设计产品而创造的。相比之下，发展方面的挑战通常要求我们设计干预措施——这是一个复杂得多的范畴，需要政府决策者和官员、非营利组织和发展工作者、企业主、服务管理者、社区、居民等多方的参与。为了涵盖这一更为广泛的背景，温斯坦和扬泽呼吁采用一种“以情境为中心”（situation-centered）的设计方法，其认为“用户”不单单只是具有同一属性的群体。
想想看：如果你的设计目标是一款电脑鼠标，你的“用户”是有两只手的人，这是一个相对简单的情况。而如果你想为哪怕只是一个小村庄的贫困人口设计更好的公共卫生服务，你的“用户”就变得非常复杂和多元，不仅包括“贫困人口”，还包括当地的医疗服务提供者、社区领导者、州和国家政府、商业机构、家庭，以及一个常常被遗忘的相关方——将你的设计方案付诸实施的组织。
考虑到我们在工作中所面对的多样化的“最终用户”，我们使用了以下对“以用户为中心的设计”的工作定义，其中关键词用粗体标出：
它是一种多阶段解决问题的过程，会根据用户们的需求、行为、限制和执行背景优化解决方案。在实施之前，解决方案会在整个设计和开发过程中反复测试和改进。
这个定义可能与你之前见过的其他定义有所不同，它试图揭示出一些“以用户为中心的设计”而造成的误解，以及我们在发展领域所看到的错误的应用方式。下面将对其中的关键词做具体分析：
多阶段解决问题（Multi-stage problem-solving）：发展领域的设计通常遵循“研究-设计-实施”的线性流程。然而，发展实践者认识到这种方法是行不通的。一旦介入“系统”去解决“问题”时，“系统”可能会发生变化，而“问题”也可能随之改变——理想情况下它们会向更好的方向发展，但实际上并非总是如此。而设计在其中提供了一个结构化的程序和工具，用于在每个阶段不断重新评估设计概念的相关性和有效性。
用户（Users）：正如上文所述，发展项目中的“用户”并不像商业项目中的那样简单清晰。虽然在发展领域我们会首先想到“受益者”，但所有对目标问题会产生影响的群体的多元视角对我们同样重要。
限制（Constraints）：许多人称赞以用户为中心的设计考虑到了用户的“限制”，却忽略了机构的局限。这导致了一些“创新”的解决方案，在幻灯片中看起来很棒，但组织却无法实施。一个解决方案必须是可行的，更理想的情况下，它对于那些要实施它的群体，比如改善医疗服务的一线卫生工作者来说，是简单且有吸引力的。
背景（Contexts）：以用户为中心的设计有助于研究人员聚焦个体的需求和体验。但是，如果结合其他的分析方法，比如宏观经济或政治经济分析，就能从更广阔的角度去理解系统、趋势和权力动态，从而发挥更大的效力。
反复测试和改进（Repeatedly tested and refined）：要从以用户为中心的设计中获得价值，就必须建立紧密的反馈回路，为干预措施的每次迭代提供信息。在这方面BOB半岛BOB半岛，我们领域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我们经常在没有充分了解问题和背景的情况下，就制定了发展“解决方案”，即使后期发现解决方案是建立在错误的假设之上，却又因为合同结构和复杂的采购流程的限制，无法及时调整方向。相比之下，设计要求我们不断地进行调研，以更新我们对问题和可能的解决方案的认识BOB半岛。学习应该贯穿于整个项目周期中，而不仅仅是在项目结束时，这有可能直接对结果产生影响。
针对用户中心设计作为一种发展工具的另一种常见的批评是：它其实并无新意。发展从业者已经习惯了由捐赠者和政府主导的各种承诺去做一切行动的趋势，而在此之外的这些方法常被视为一些短暂受到关注的“流行语”罢了。
但是，设计无疑蕴含着推动变革的潜力——这并非源于它的原则和崇高目标，这些发展实践者已然了解，而在于其可以提供一套有用的工具和结构严谨的方法，将这些理论信条转化为行动。
事实上，以用户为中心的设计理念与 20 世纪 70 年代开始的参与式/自下而上/社区主导的发展运动有很多共同之处。近年来，一些领先的实践者通过问题驱动的迭代改进（Problem-Driven Iterative Adaptation）、不同的方式推动社区发展（Doing Development Differently）等阐述了一些类似的理念。支撑这些运动的批判性思维是强有力的，但是它们难以说明发展实践者如何将他们的概念付诸实施。实践者往往知道需要做什么，但最终却难以做到。设计可以教会我们如何跨越这一鸿沟。
我们知道如何就一系列原则达成一致。而明智地运用“设计”，则可以帮助我们学习如何将这些原则付诸实践。
潘提亚·李（Panthea Lee）是 Reboot 公司的创始者与负责人，专门从事人种学、设计和科技在推进包容性发展和负责任治理方面的应用。
